第6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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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县到杭州,也是水路。上了官船,几何才放下心来。避开船夫视线,紧靠在舱壁逆光处,方小心取出了那本书。她上下左右抖着书页,也没抖落出什么东西来。大略一翻,书中如常,也无后加字迹,甚至连折角都没有。哪有这么好运,想发财?看来还没这个命啊。
  几何笑着摇头,放松端坐下来,品着茶,欣赏舱外隔水人家。还有多少里?走了多少里了?她随手又翻开了《天下水陆路程》,复查到闽浙商道之小关:“上杭埠,水。九十里江山县;十五里清湖;路,十五里……”一翻页,竟没了!
  紧接着,竟是两页空白。被水阴湿的地方还隐隐露出些没头没尾的长串人名:“……高杨琏左光……周顺昌缪昌期……”
  几何再往后翻,又是:“江郎山;十里峡口渡;十里观音阁……”之类的文字。她来回比对了几回,确定是中间多了两张夹页!
  这书绝不是她原来那本!那本《天下水陆路程》的这一段她读过,且记得很清楚,绝没有夹页!奇怪的人名字……她突然想到了镖局船夫嘀咕的名册!难道,这就是东厂丢的书?
  ——“东厂人底气足,口气也大,说只要寻对了书,要钱给钱,要官给官。”一旦这书就是失物,或许,她可以借东厂之力来寻母?
  不管如何,多了个希望,就是个好消息。几何妥帖地藏好了书,开始寻思正经事儿了。郑一官为她写的书信还在,让她到杭州府西大街去找齐宝斋的掌柜,戴长云大公子。戴?她现在一看到这个姓就心生猜忌——怎么偏和那个该死的锦衣卫一个姓氏?不可能是那个戴龙城吧,郑一官说此人近四十年岁,再说了,郑一官也见过戴龙城,天下那么大,不就是同姓嘛,她也太紧张了。
  顺风顺水,不足两日光景,勘合的终点杭州就到了。杭州的冬天比晋江冷,出了船舱,小风一吹,几何微微有些寒颤。她打听了下当地驿官,知那西大街离水驿并不远。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不要穿着一身道袍去登门惹忌了,先寻处换了身女子的衣裳,才正式去齐宝斋投贴拜访。
  郑一官说的不错,内里的掌柜一听到郑一官大名,马上就拖履而出。见了信笺,更是把几何奉为贵宾。几何不知郑一官在书信中如何说的,反正那戴长云神秘兮兮地将她请到了内室,闭了门意正言辞的表起态来:“妹子就放心吧,一官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你日后就住我家,花粉开支,婚嫁用度我都包了,我就是你嫡亲的兄长!”
  几何一怔,“我……我是……”
  “哎呀!”戴长云激动地拍着大腿,“妹子呀,那些是你哥怕你在我家里遭人轻视编造出来的!今个只咱俩在,用不着端着!咱俩是自己人!那些话,留着到京师跟内宅人说去!”
  几何尴尬地咧嘴,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个郑一官,一拉一拢,他倒真会利用人心……
  在齐宝斋,几何生平第一次享受了小姐的待遇。那戴长云为她置办了好几身衣裳首饰,还特意送了个伶俐丫头给她。
  “你哥哥说了,不想让你受委屈。”戴长云小声嘀咕着,“木香那丫头一直跟着家母的,是宅里丫鬟中的老人儿了,去年秋天才来了我这儿,日后你身边有她在,凡事吃不了亏;这些银票你拿好了,到了内宅,该花销的地方别不舍得,在那群婆娘面前可别露了怯。我每年过年都回去,过几个月,我都会拖人给你送银子去的,别心疼银子。”
  “这万万不可!”几何可不想平白收他那么多的银子。日后还得常住人家宅内,还是细水长流的好。
  “哎!你不拿就是羞辱于我!我这条命是你哥哥救的,还请妹子给我个报恩的机会!”戴长云言语间颇有不快。
  几何讪讪低头,不再推辞了。
  “说来也真巧,”戴长云见她收了银子,眉眼都笑开了,“我四弟从京师来浙地送货,这几日就要经杭州回返了,正好他可以一路护送你去京师。我修书一封,让他带回去给老太太,正合适了。”
  弟弟?几何心里一咯噔,“戴大哥,不知……府上如何称呼,令弟何处高就?”
  作者有话要说:  1、闽浙之间途经驿道:均来自明朝黄汴《天下水陆路程》,地名皆是明代称谓。《天下水陆路程》记载了明代二京十三布政司水陆路程,各地道路的起讫分合和水陆驿站名称。
  2、由于仙霞岭山道既险且长,屡有意外事件发生,运输不够安全,因此,在这一条商道上有商品运输保险制度实行。明代的《商贾买卖指南》一书介绍客人从福州到浦城后,“凡泊舟先寻主家行主,照数主家遣人搬挑商量,一百斤工银一钱,凡雇夫各有票照数挑至清湖县某家留歇。与清湖主人验收明白交卸。有自浦城至清湖凡五日路程,中二日,山甚险峻。雇夫已定,次日起程,至十八里有店,作午饭,每人半筒米与店主”由此可见,商人从福州到浦城后,可以和货物分道而行。货物交给浦城的行主,他保证将其运到浙江江山县境内的清湖镇,而商人空手过山,到清湖领货。值得注意的是:当时人工价钱十分便宜,从浦城到清湖的五天山路,一百斤货物的运费仅值银两一钱。
  3、洪武七年(1374),《御制玄教立成斋醮仪文序》中,分僧为禅、教二徒,道为正一、全真二流。两等道士的度牒不同,地位也不同。正一派偏得明室青睐,终明之世,其政治地位远在全真之上。且天师世家世代相袭,赐封一品,统领江南道教,总领三山符箓,显赫一方,与山东曲阜孔子世家并受朝廷重视,有“南张北孔”之说。还有,正一派道士,可以结婚~
  4、魏监,就是当时管东厂的那个著名太监。九千九百岁,魏忠贤是也。
  ☆、冤家路窄
  “唉,惭愧,没什么称呼。”戴长云提及这个,底气就不太足了,“我们商贾人家,就算家业再大,行走也受人轻视。家父曾捐了个中书舍人当,家父过世后,家里一合计,就出钱让我这个长子接着做了。虽然是个资郎虚职,明眼人都看不起,但好歹也是个从七品官,也算是为全家顶梁了。我那个四弟就没什么身份了,就是给家里帮衬下生意,南北跑跑。”
  “哦。”几何这才放下心来,不是锦衣卫就好……
  等待的日子,几何玩遍了杭州。除了戴长云,众人皆道她是个落难的番邦郡主,从上到下皆待她恭敬有加。丫鬟木香更是尽心尽力,如奉神明,服侍左右。不几日,戴长云四弟差人报来了信儿,定在二月廿六日回京,先在大哥处休息一晚。
  二月廿五日午宴,几何着实打扮了一番。因为戴长云说了,要她拿出个番邦郡主的架势来,落毛的凤凰也是凤凰,要习惯端架子,这样才能不被京师家中那几房乌眼鸡给轻视了。所以,几何进花厅的时候,正好听到戴长云在夸耀“她”的身世。那言辞过分得很,天潢贵胄,金枝玉叶的,几何觉得面上一烧,实在是不好意思此时迈步进去。
  “这身份可靠吗?”一个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男声冒了出来。“那个什么尼古拉是骗你玩的吧?”
  几何一呆,愣在了当场。这声音怎么这么熟?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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