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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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潋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道,“劳扶二爷记挂了,我在里头觉着闷,身上不舒服,便出来走走,透透气。扶二爷找我有什么事儿吗?”载扶站直了身子来,望着载潋的眼睛,几番欲开口,却又犹豫了,载潋见状便转身要走,载扶才又追上了载潋忙道,“三格格留步,我只想问问…格格身上的伤好些了吗?我方才见格格连坐也坐不下。”
  载潋停下了脚步,猛然转过身去面对着载扶,轻笑道,“扶二爷这是在关心我?当年若我死在贵府上,就不会有后来的波澜,皇上不会谴责令兄,庆王爷也恐怕早已升迁至亲王了,扶二爷就不恨我吗?”
  载扶却蹙了眉,自始至终望着载潋的眼睛道,“原是我兄长错在先,我…我怎能反过来恨格格呢。”载潋听后轻笑,没想到载振的弟弟竟能如此想,便缓缓道,“我身上的伤好多了,太后遣了太医到醇邸上,扶二爷不必挂心。”
  载扶略点了点头,忽神情愧疚地问载潋道,“从前我虽与格格不算熟识,却也知道格格性情爽朗活泼,在我们兄弟姐妹间是与众不同的,可如今…我许久不见格格了,却见格格性格消沉,整日里一个人闷闷不乐的,载扶冒犯问格格一句,格格究竟为什么性情大变至此?莫非…是因为我兄长从前的伤害?若因兄长的缘故,载扶今日在这里,给三格格赔罪了。”
  载潋忽然感觉感怀,当年载振伤害了自己,无论是载振还是庆郡王,没有人真正向自己赔过罪,转眼过去这么多年,竟是庆王府上年纪最小的载扶来向自己道了歉。
  载潋想着载扶的问题,回想自己一路走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性情大变呢?因为与皇上的分分合合吗,载潋想是因为如此,却又更不止于如此,在她走近皇上的每一天里,她懂得了太多从前绝不会懂得的道理,她读懂了皇上眼中有关家国天下的夙愿,却也在皇上失落时读懂了他被掣肘控制的无奈。她更在阿玛去后,日复一日地更加体谅阿玛的苦心,更明白他曾经为何要如履薄冰,明白他想要保护他们兄妹的决心…
  正因为如此,为了自己阿玛临终前的遗愿,为了在阿玛去后能弥补自己曾经的不懂事,她不顾一切地保护着皇上,为了自己,也为了阿玛,她希望皇上能永远不受伤害,像阿玛所希望的那样,可她所做的一切却始终没能换来皇上的一份理解与信任。
  载潋默默回想着这些年里发生过的事,不自觉间眼眶已红润了,她立时去擦眼里的泪,向载扶笑道,“不是因为令兄的缘故,扶二爷不必自责了…我也要谢谢你,庆王府上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些话。”
  载扶满眼担忧地看着载潋,直到载潋已要走了,他才忽然开口又道,“我知道我没资格再细问下去,或许泽公…他才能懂得格格一二的心事,只是我忍不住想说,皇嗣一事,人人都说是格格害了皇嗣,可我…并不相信!”
  载潋背对着载扶,轻声叹了口气,道,“扶二爷,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可你不要再追问下去了,这样对你我都不好。”
  载潋快步离开了,再没有回头去看载扶是否还在原地,待她已出了宁寿门,才见宁寿门外有诸多军机大臣正神情焦急地来回走动,却又不敢踏进宁寿宫的大门。
  宁寿门外的军机大臣见载潋出来,有些人认得她,却也有些人并不认得她,便只是颔首向后退了半步。载潋见军机大臣们各个神情焦急,面露难色,便走上前去主动开口问道,“大人们可是有战报要奏?”
  几名军机大臣面面相觑,没想到载潋会问起此事,可眼下情况紧急,也已顾不得许多,便有军机大臣答了载潋的话道,“正是,我们才接到战报,大连陷落了!…”
  载潋一时间只感觉心口剧痛,她没想到自开战以来,听闻的皆是令人大挫士气的消息,载潋感觉周身上下瞬间冰凉无比,眼前所见也开始天旋地转,她的心跟着军机大臣方才说出的话一起颤抖,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道,“必须要赶快让皇上知道才行!前方战机瞬息万变,须由皇上决断,一刻也耽误不得。”
  军机大臣唉声叹气,连连摇头道,“可现在又该如何是好!太后在里头祝寿,我们怎敢进去坏了太后的兴致呢!”
  载潋望着眼前的几名军机大臣,感觉呼吸一次比一次沉重起来,她想了许久该要如何是好,面对这样的噩耗,她不能装作仿佛没听见过一样,可是她也不想再去愚蠢地顶撞太后了。
  载潋思索了良久,忽想起一个人来,她便立时对眼前的军机大臣们道,“大人们别急!此时或许还不能让万岁爷马上知道此事,可我会想办法,把消息带给恭亲王,只要恭亲王知道,一定会有对策的。”
  军机大臣们面露喜色,虽尚有人不知该如何称呼载潋,却也千恩万谢道,“若能将此讯传予恭亲王,亦能解我们燃眉之急!”
  载潋来不及再多说些什么,便飞奔着向回跑去,丝毫不顾身后的伤,瑛隐在载潋身后追着,连忙喊道,“格格您慢点儿,您身上还有伤没好呢!”
  载潋却只顾着方才军机大臣所托,根本无暇顾及瑛隐所说,载潋匆忙跑回席间后,连额娘都仍未见,便径直入了恭亲王府的席,见了恭亲王后,便立刻将方才军机大臣所说“大连陷落”一事转达给了六叔。恭亲王神情俱惊,不由分说已悄然离席,从另一侧回廊出畅音阁,照载潋所说的位置去见了在外等候的军机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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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晚间,各王府亲贵已在宫内休息,大臣们均已出宫,载湉才回养心殿,便见恭亲王与几名军机大臣等候在遵义门外,便忙急问,“有战报否?”
  领头的军机大臣面露难色,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如实回报,载湉见军机大臣的模样便怒气难遏,怒吼道,“如实回答朕!若有迟报、漏报、谎报者,立即革职,遣回原籍,永不叙用!”领头的军机大臣闻后更是面如黄土一般,跪倒哭答,“回万岁爷,确有前方军报…大连湾陷落了!”
  载湉闻讯后,倒抽一口凉气,立时僵在了原地,他心中剧烈绞痛,片刻后连连倒退了两步,势若昏厥,王商与寇连材忙上前将他扶住了,恭亲王见状也忙上前道,“万岁爷珍重圣躬!李鸿章下令不许北洋水师再出海迎战,命水师各舰开至威海卫躲避,眼下局势复杂,旅顺危在旦夕,还请万岁爷圣断亲裁!”
  载湉站稳后声泪俱下,对眼前军机大臣道,“无论如何也要守住旅顺,不能再使日军向内陆进发。”众军机磕头领命,心中却也都惊惧难安,不知这场战争的走向最终究竟会是如何。
  众军机退后,恭亲王仍留养心殿,载湉问恭亲王道,“王爷既一早得知了战报,为何迟迟不报?”恭亲王如实回道,“奴才内心惶恐,不敢打扰了皇太后的六旬万寿。”
  载湉听到恭亲王如此的答复,心中的悲痛与愤怒已难以按耐,他的泪已流了满面,思及祖宗与江山社稷,再想到如今宫中的万寿庆典,他感觉如有油煎。载湉低垂了目光,望着站在自己下方的恭亲王道,“六叔,朕的难处,又能向谁诉说一二呢…”
  恭亲王立时跪倒叩首,声音也已哽咽,他望着眼前年轻的皇帝,思及皇太后,已是任何话都说不出了,只声嘶力竭地喊道,“皇上!…”
  殿内只闻叔侄君臣二人的哽咽与长叹声,殿内昏暗,只有一站微微燃着的烛灯,光晕落在载湉脸上,将他脸上的泪痕照得格外清晰,过了许久载湉才重振了精神问恭亲王道,“王爷又是如何在庆典上脱身,提前得知战报的?”
  恭亲王便仍旧如实答,“是载潋来告诉了奴才。”载湉心中大惊,当下便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可片刻后却又觉得载潋是能懂得自己想法的人,和宫中其他女子都不一样。载湉回忆起在颐和园中载潋对自己的一番表白,他更感觉心痛,一直以来载潋都坚定不移地选择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可自己却用一次一次的伤害来回应了她的真心。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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