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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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傅深被他气的睡不着,腿伤隐隐作痛,他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脑海反复回荡着严宵寒那几句话。
  他其实想问,如果换做别人,出于朋友之间的道义,除了拉他一把,你也会把他带回家里精心照顾、衣不解带地守夜、不厌其烦地叮嘱他喝药吗?
  你也会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问“你为什么不反”吗?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风声渐起,雨打窗棂,叮咚声催出刻骨酸痛和微末睡意。傅深阖着眼养神,耳尖忽然敏感地一动,听见门外传来压的极轻的脚步声。
  是严宵寒。
  他把呼吸放平拉长,装睡功夫一流,完全闭上眼睛,只靠听声分辨对方动作。同时心里转过许多念头,却都如浮光掠影,一个也抓不住。
  傅深不想承认他其实在紧张。
  严宵寒轻手轻脚地走近床前,傅深只觉得腿上一重,紧接着脚边的被子掀开一角,一个暖呼呼的东西被塞进被子里。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多做停留,又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等门板无声合上,傅深睁开眼睛,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清了自己腿上多出来的一床被子。小腿碰到坚硬的热源,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一下,是个银质的汤婆子。
  窗外雨声淅沥。
  受伤的腿脚血行不畅,盖着被子也暖不过来,他本来不太在意疼痛,可一旦尝到这个小汤婆子带来的暖意,方才的冰冷忽然变得无法忍受起来。
  你对“别的人”也这么无微不至吗?
  傅深仰面躺回床上,望着床顶发怔。他想自己或许真的不适合朝堂,北燕统帅可以挥刀斩断来犯之敌,却被一床被子和一个汤婆子轻而易举地绑住心神,温柔乡尚且挣脱不开,日后还怎么面对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真操蛋啊。”他心想。
  也许是睡前想的太多,一会儿是严宵寒一会儿是元泰帝,很少做梦的傅深居然梦见了自己少年时。
  十六岁,他第一次遇见严宵寒。
  元泰十八年寒食节,皇城的夕阳辉煌壮阔。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这天元泰帝外出祭陵,禁军随行。恰好傅深与相熟的一群公子哥外出踏青,日暮时分方归城。
  正值初春时节,城中士女游人如织,一群英俊潇洒的年轻公子策马入城,引来无数注目。更有大胆女子将手中绢帕或是斗百草所用的各色花朵掷向众人,声势比“掷果盈车”不遑多让,盛况空前,百姓驻足,城门处一时热闹非凡。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披坚执锐的禁军当先冲进城中,人群自动让路,为首者高喊:“御驾出行,闲人退避!”
  人群在傅深面前汇集,前面的连连后退,后头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拥堵不已。眼看禁军就要冲到跟前,傅深急忙拨转马头避让。谁知他这一侧身,恰好避开了一朵掷向他后脑勺的花。
  那花长了眼睛一样,绕开傅深,直飞向策马经过的禁军面门。扔花的人不知用了多大力气,傅深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破风声。
  完球了。他生无可恋地心想。
  向年轻公子扔花叫风流,向禁军扔花那叫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
  那禁军扬手截住了飞来的花,诧异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傅深反应极快,立刻拉起袖子遮住脸。
  禁军:“……”
  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御辇已进了城门,禁军开路,百姓跪拜。傅深这一行人都是勋贵子弟,其中两个身上还有恩荫的武职,好巧不巧地跪在了最前方。
  元泰帝也注意到了这群鹤立鸡群的公子哥们,还特意停下询问。武官一系,数颖国公府风头最健,因此傅深不可避免地被皇帝单独拎出来勉励了几句。他在石砖地上跪的腿都疼了,皇上才大发慈悲地起驾回宫。
  御辇继续前行,接着是禁军们鱼贯而过,傅深规规矩矩地跪着等皇上走远,马蹄忽然在他面前停驻了一瞬。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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