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9 /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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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冒充,进不得辕门。”柳敬亭答道,“这封书信,事关机密,要当面递呈元帅。”
  听得这话,中军官便不肯再问——时世多变,中朝大官与各地将帅,常有信使往来,密议应变之计,其中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话。中军官只要查明来人不是刺客,就连姓名都无须问,只送了上去就是了。
  “既如此,我派人替你禀报。不过,有道手续,未免不敬。”
  中军官说完,努一努嘴,随即有两名士兵走了上来,一手提刀,另一只手很快地往柳敬亭身上去摸,从上摸到下,摸清楚并无凶器,便很快地又退了下去。
  声色不动的柳敬亭,指着自己的脸说:“烦你上告元帅,就说我柳麻子要见元帅。”
  “柳麻子!”左良玉说,“久闻此人,一张嘴能把三贞九烈的寡妇,说得非嫁人不可。这一次来,必是替人做说客。我倒不相信,先给他个下马威,挫挫他的锐气!”
  于是传令,命柳敬亭堂参投书。引入二堂,中门突开,等柳敬亭刚踏进去,只见眼前一亮,两把大刀,交叉下削,恰好挡住柳敬亭的鼻子,差一点就劈在头顶上。
  这自然令人吃惊!不过他神色一变就恢复了原状。高坐堂皇的左良玉根本就无从发觉,只见柳敬亭神态安详地穿过如林的刀枪,走上堂来,长揖不跪。
  “元帅在上,晚生拜揖。”
  “你是什么人,到我这里来放肆?”
  “一介平民,何敢放肆?”柳敬亭从怀中取出书函,高高一举,“晚生奉命前来投书。”
  “是哪个的书信?”
  “归德侯老先生寄书奉候。”
  “噢!”这一说,左良玉的声音立刻和缓了,“侯公是我恩师,你如何认得?”
  “晚生是侯府的食客,如何不认得。”
  “这倒失敬了!”左良玉起身离座,“请二堂相叙。”
  到得二堂,左良玉先进去换了便衣,然后以客礼相待,向柳敬亭索取书信,唤了个幕客来念给他听。
  “侯公远在归德,不明实情,我如何肯负了君恩,有辱他的荐举?”左良玉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可知这座武昌城,自从张献忠来过以后,十室九空。我虽在这里镇守,无如缺草乏粮,饥兵日日鼓噪,要南下就粮,连我也做不得主了。”
  “元帅说哪里的话,自古道:‘兵随将转’。再没有将官倒受士兵摆布,说东就东,说西就西的。”
  “你这叫纸上谈兵!”左良玉不悦。
  “是,是,纸上谈兵!”说着,只见柳敬亭顺手一甩,拿一碗茶摔在砖地上,“嚓琅”一声,茶碗摔成碎片。
  堂上堂下,无不变色,左良玉拍案大怒:“你在我这里,如何这样子无礼?”
  柳敬亭笑了,“晚生怎敢无礼,冒犯虎威!”他说,“只为一时说得高兴,顺手摔了去。”
  “顺手摔了去?”左良玉质问,“难道你自己的心就做不得主?”
  “就为心里做不得主。”柳敬亭从容答道,“如果心做得了主,也不教手下乱动了!”
  这一句话,重重在左良玉心头一撞,不知不觉地低下头去。沉默片刻,他抬头说道:“敬亭,你讲得有理。不过士兵实在饿得急了,许他们南下就粮,亦是无可奈何的一着。”
  “元帅只顾部下饿,晚生千里奔波,也饿得急了,元帅就不问一声?”
  “噢,噢,我倒忘记了!”左良玉歉意地说,“我马上叫他们替你备饭。”
  于是堂下卫士,立即传令,为客备饭。厨房甚远,又不是开饭的时刻,通炉子等火上来,才好动手做菜,自然得有一刻工夫。
  “乖乖!”柳敬亭手捂着肚子,愁眉苦脸地用扬州口音说,“饿得我不得过!”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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