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院(13 /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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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难!”黄婆摇着头说,“大家闺秀,你不配她;小家碧玉,她不配你。又要人才出众,又要有几千贯家财陪嫁!小三郎,你且再耐心等一等,有那大宅门里不为嫡室所容的偏房放出来,手里有些私房的,我一定叫她姓张。”
  “你也只是说得好。”张文远笑笑走了。
  望着他轻摇折扇、潇潇洒洒的背影,黄婆心里隐隐不安。她自然理会得宋江说那句话的意思——已看出阎婆惜风流成性,只怕她在外头勾勾搭搭,坏了他的名声,所以预先声明:“不得允许,不准出门。”如今看来,只怕阎婆惜虽不出门,宋江一样也不得放心。
  因为如此,黄婆对这一个媒,便不甚起劲。到了阎婆那里,实话直说,约定了第二天等她回话,随即告辞回家。
  阎婆母女商量了一夜。做娘的千肯万肯。做女儿的又嫌宋江不是年少俊美,又怕进了乌龙院,不得自由,但禁不住阎婆苦劝,再看宋江财势的分上,只得权且应承了再说。
  于是母女俩又商量要多少银子的身价,要多少首饰衣服,又要养阎婆的老。第二天说了给黄婆,传话到乌龙院,宋江无不答应。
  办喜事要人,宋江不愿铺张,只把张文远唤了来,说知其事。做徒弟的立即趴在地上磕了个头,给师父道喜。
  张文远今年二十三岁,原是宋江的小厮,跟了他有十一年了。因为生得聪明伶俐,宋江便收了他做徒弟,把律例中轻重出入的关键,办案时闪避罗织的窍门,都教了给他。当然,宋江的许多秘密,无不在他肚子里,所以名为师徒,实同父子,是祸福相共的。
  “我也早就想弄个‘身边人’了。”宋江在张文远面前,才说了心里的话,“有这么个人,撑起一个场面,接待朋友也方便些,只是我不能弄个累赘,若有什么危急之时,须不费我的心;倘或牵丝扳藤,缚住了我的身子,那就不是好相与了。”
  原来是个临时凑合之局。张文远替他未来的“师娘”担心,不要一片深情落在师父身上,将来他撒手时,那日子必不好过。
  “这个婆娘姓阎,不知是在东京犯了什么案的。那倒不去管它。我所取者,正以她出身不高,将来便丢开手,也算不了什么。不过一日在我身边,一日顶着我的姓,不能叫她剥了我的面皮。以后,你要替我留意!”
  所谓“留意”自然是留意那个婆娘在外的行动。张文远心里奇怪,人还不曾抬进门,倒已防备着她会偷汉子了!照此看来,姓阎的婆娘,不知是如何一个风流人物?所以口中答应着,心里已动了好奇的念头,急于想看她一看。
  “如今事已说成了。一切都托你去——该办何事,黄婆尽知,你与她去商斟。不必过分惊动,却也不必委屈人家,用银子,尽管到我这里来取。”
  当下宋江交了二百两银子,另外一张亲笔所拟的买妾的契约。张文远接在手里,取张皮纸包好,兴冲冲地寻着了黄婆,说明来意。
  “小押司!”黄婆想了想说,“我是做媒,你是办喜事,职司不同。契约立了,人进门了,便没我的事。你且先说,何时立契?”
  “等到阎家谈了再说!你看如何?”
  黄婆点点头,领着他直到阎家来叩门,却先提醒他:“你师父那人比你还小两三岁,但说来总是师娘!”
  “不消嘱咐,我自理会的。”张文远笑道,“阎家小娘子,我叫师娘;师娘的娘,我叫外婆。”
  看他油腔滑调的神情,黄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理会得她的意思,但这话不便往深处去根究,也只好听其自然了。
  敲开门来,是阎婆站在门里,看见黄婆带着个俊俏后生同来,不觉讶然,“老姐姐!”她指着他问:“这位官人是——?”
  黄婆还未答话,张文远却已满面堆欢地唱了一个喏:“这位老人家想来就是我张文远的外婆了?”
  “不敢当!不敢当!”阎婆慌忙避开,“怎当得这等称呼?”
  “你休客气。”黄婆淡淡地说道,“他是宋押司从小收在身边的徒弟,跟儿子一般。宋押司是‘孝义黑三郎’,他便是‘小三郎’。”
  一面说,一面把小三郎领进了门。他来得殷勤,抢着关好了大门,又一定要让“外婆”走在前面,拉拉扯扯,让冷眼旁观的黄婆觉得十分可笑。
  阎家的住处狭窄,一进大门,便窥堂奥。在他们交谈礼让时,阎婆惜在自己房间里已经听见了,只觉张文远“外婆、外婆”的嘴极甜,不过一个伶俐少年,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哪知掀开门帘一望,竟是比自己还长数岁的美男子,顿时便看得呆了。
  张文远倒还好,心里原有底子,不曾失态,但也不免讶异,斗大的县城,出了这等一个尤物,自己竟无所知,说来惭愧。
  这时阎婆已在招呼了:“女儿,你出来!见一见押司的爱徒——好俊的人物!”
  “外婆说得好!”张文远应付了这一声,转过脸来,迎门一揖,极亲热地喊道,“师娘!请出来见礼。”
  这一声喊,也不知他声音中具有何种魔力,阎婆惜陡觉脸上发热,心头突突乱跳,一缩手,门帘放落,身子退了回去,倚壁悄立,只定不下心来。
  这个举动,令人不解。特别是阎婆,不解以外,更有不安,怕张文远有所误会,所以在外大喊:“怎的?快出来,快出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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