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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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乐道:“交代清楚了?可还有遗言?”
  “没有,南乐大人还是这般性急,冥主大人那日拿回来的骨灰不知是谁的,可是想到了什么解救之法?”
  应是知道朱明镜不会回答,他便自言自语道:“可惜了……不能亲眼见到妖族覆灭和人族作茧自缚。”
  “不可惜,不耽搁你亲眼看看穷尽所有算计后的下场。”朱明镜淡淡回道。此言一出,众人侧目,一言既出,冥主大人亲口承诺要阮离白活着见证结局。
  他们不知道宽大的袖袍下陆渊源攥地他手生疼,还要忍者不敢表露分毫。
  “昔年乱离世,幸有冥主大人相帮,阮离白莫不敢忘。”
  “深恩负尽,亦无颜苟活。”
  冥府来来往往许多人,能叫冥主大人记得住的也就那几个,也是他一时恻隐之心,谁叫世上 凄楚万端,唯独阮离白的惨相格外扎眼。
  哪怕今日,叫阮离白自己来说,他没见过比他自己还要可恶可怜的人。
  活着是一条狗,临死的时候偏有了凶性。
  “我记得,我死的那天是一个荧荧的冬夜。”
  朱明镜点点头,不错,他也记得。
  乱离世道,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叫他说自己有多惨,倒也不必,哪会儿人都挺惨的,何况也没沦落到那地步。
  他出生的时候正是一个时代的穷途末路,后来人都知道那是彻底的黑暗等待黎明的曙光和红日初升的光芒万丈,可那时候的人看不到浓重黑暗的尽头。
  嘿呀,打马穿街的子弟不是官家的,意气风华全丢掉,丢脸丢到了十里洋场。
  但凡阮离白是位有点脾性的小爷,心中生出点气愤委屈,少年血性也好,丢掉礼义廉耻也好,总还有个活着的念想。
  小爷他生了一副好皮囊,盛世太平就是那万人空巷的锦绣富贵堆里长成的金雕玉啄小公子,偏偏天下不太平。
  家中兄姐做了那梁上悬尸,尸下白绫一条,焦黄的信件一封。
  “阿离,父亲和你兄姐先走一步,你爹这辈子逍遥富贵了大半生,临到老了瘸着半条腿沦落到那街上衣不蔽体的臭叫花子,没由来叫人笑话。你哥哥也不知犯了哪路神仙,浑身是血回到家中,想是觉得活着也没意思了,阿阮她……她……”
  余下的字迹被血污浸没,实在看不清楚,想是姐姐受不了打击,死前也要疯癫一回,对得住来世上一遭经受的磨难。
  小公子胜在好模样,家中兄长长相随了父亲的宽厚,倒是有一副母亲的画卷,端的是风华万千,姐姐和他都是阮老爷时常挂在嘴上夸耀的儿女。
  “离忧和离白随了他们母亲,家中有我和阮宽,自能保他们一世顺遂。”
  阮离白见到那封信的时候就知道那被血污浸没之处所写是何,姐姐与他随了母亲的长相和性子,强兵悍匪,哪里读过圣贤书,又怎会是知晓道德礼仪的人呢?
  “阮宽回来的时候说家中所有的钱都被抢了,仅剩了他藏在里衣的一块玉佩,来时见南街口卖布的店被人砸烂了,你也知道,你大哥这老好人,将那玉佩留下,扯了足足十尺白色的绫罗,咱家不寒酸,下黄泉也得有体面!”
  “兄姐和爹活着也只会是你的拖累,那剩下的白绫,爹也不知愿不愿你用得上,爹的阿离啊……”
  后面残缺了半角的纸张,阮离白彻底看不到了。
  他在烛火前捡到的烧了半角的信封,桌椅凌乱,大好的瓷器碎在跟前,室雅人和的匾额砸在脚下,半是血污半是褶皱的信件,抬眼便是梁上半日前鲜活的至亲血肉。
  烧掉的字样,他后来才能猜到。
  “倘若实在觉得艰难,就来找我们吧,爹和娘、你哥哥姐姐都不会怪你的。”
  他本以为昨夜发生的一切已经是一场噩梦了,拼着半条命拖着疼痛的身体跑出来,便是噩梦醒了,可怎么就进了另一场更深切的噩梦里了呢?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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