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3 /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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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犀利的词锋!宋江心想,她如何懂得律例的轻重出入?无非张文远枕边所教。这样算来,这淫妇还是自己的徒孙,学会了本事犯上作逆。从今以后,千万不能乱收徒弟了。
  他这样转着念头,感慨丛生。她那里却不耐烦。“说话呀!”她恶毒地讽刺,“发昏当不了死!”
  宋江又是一阵急怒攻心。“好,好!”他气急败坏地说,“你说,做何了断?”
  “拿我的原契,来换你这封要命的信。”
  “原契在老宅。”宋江答道,“你先把信给我,我回头取原契来还你。”
  “你待骗谁?哼!”冷笑了这一声,她别过头去,不屑理他了。
  宋江这一刻是冷静的,因为她的要求,原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也报以冷笑:“哼,阎婆惜!看你厉害,原来不过如此!到底女流之辈,叫我好笑!”
  阎婆惜顺风旗扯得正在兴头,如何容得他这等说?扭过头来,把双眼睁得滚圆。“你好笑!”她手往外一扬,“宋江,你休发昏!到了郓城县大堂上,看你笑得出来?”
  “何必到郓城县大堂?你也不想想,以你这等的角色,我还敢再要吗?留着你的卖身契作甚?我一年做好事,也花费上千两的银子。还了你的原契,就如为人了掉一桩身后之事。你连这一点都看我不透,可见得你还不够厉害。”
  阎婆惜不响了,心里承认宋江的话说得不错——他是个要面子的人,唯恐家丑外扬,不还原契,依旧留自己在乌龙院替他出乖露丑?这是啥算计?
  正在心思活动,想把这信先还他时,他却又开口了:“再告诉你吧,我不但还你原契,还送你几两银子,要把你母女送出郓城地界,我才算了掉一桩麻烦!”
  这话说得大坏,等于明告阎婆惜,她可以不姓宋,却不能姓张。同时她也想到,他自然一口怨气不出,虽无奈她何,却可以收拾徒弟,那时又奈他何?
  天幸,天幸!阎婆惜在心里说,叫这黑厮鬼摸了头,自己说破自己的贼计!休得意,看老娘的手段。
  于是她说:“你去取了原契来,我在此等你。”
  她明知道宋江怕她离开的这一刻另动手脚,有意如此说法。果然,宋江觉得不能即时把这封信拿到手,无论如何不能放心,所以使劲摇着头说:“老实告诉你,不得书信,我不离此地。”
  “不得原契,我也不还书信。你那霸道手段,休用在我身上!若无一个永断瓜葛的了断,休想我松手。”
  宋江重重地透了一口气,下了决心:“你说永断瓜葛也容易,我写个字与你就是了。”
  她就是要逼出他这句话,不过明明已可如意,却还做出不甚情愿的神态。“也罢!”她说,“你取笔墨来。我念你写。”
  “你也会立笔据?”宋江惊异地问。
  “怎么?不许我会?”
  “许,许!”宋江摇着手说,“不来与你争。”
  等把笔砚取了来,铺开一张纸,就这片刻的工夫,阎婆惜咬着指甲,已想好了一段话,便即清清楚楚念道:“立休妻笔据人郓城县刑案书吏宋江……”
  “慢,慢!”宋江打断她的话问,“如何是‘休妻’?”
  “自然是‘休妻’!不依我写时,你拿原契来。”
  宋江心想,这贼婆倘若是个男的,倒是刑名上一把好手!就这一个“妻”字,把她那张原契打成废纸。告到当官,只问一句:“如何娶妻还有卖身契?可知这张契必出于捏造!”那岂不还落个假造文书、诬良为娼的罪名?且又写明“刑案书吏”,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这个贼淫妇,计好深。
  这使得宋江又生一层戒心,不容她有细想的工夫,把那句话一挥而就,抬眼问道:“还有呢?快说!”
  “忙什么?”阎婆惜不慌不忙地又念,“前因凭媒何氏——”
  宋江又是一愣,媒婆明明姓黄,怎又变了“何氏”?
  转念一想,恍然大悟,这婆娘不易对付,须得点破她,于是一面写一面自语:“不错,何氏!这叫黄婆出不得面,做不得证。官府若问何氏何在?须再去觅。觅不着时,与旁人无干。”
  “你懂就好!”阎婆惜又念,“迎娶东京女子阎婆惜为后妻,言明奉养岳母终身,以代聘礼。”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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