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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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梁接过水笔,通知书两页纸,第一页是诊断结果,密密麻麻的一长条。
  落笔签完,他没有走回那张床垫,找个稍微空点的位置埋头蹲着。手机的语音通话还在继续,徐运墨在那头听说之后,立即联系小谢。过去半个小时,两个人都来了。
  小谢胡子拉碴,两只眼睛全是红血丝。徐运墨也好不到哪里去,头发乱的,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也有点歪。他一眼就发现角落的夏天梁,想奔过去,又怕惊扰走道两边的陪夜家属,落脚都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排除万难,走到夏天梁身边,对方一抬头,徐运墨一颗心即刻被击沉。
  夏天梁哭过了。为了不出声,他把下嘴唇咬出一道很深的红痕。
  小谢见状,没多靠近,在徐运墨身后轻声说我先去补个手续,留下他们两人。
  徐运墨脱掉外套裹住夏天梁,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也不多说什么,慢慢拍他后背。
  “我刚签了病危通知书。”
  夏天梁低声说,徐运墨没停下动作,听他继续。
  “上次签这个,还是我妈那时候,我差点连名字都签错了……”
  徐运墨收紧手臂。没事了。他伏在夏天梁耳边不断说,今天我们都在。
  补完手续,小谢没来打扰他们,找回自己那张战友般的床垫坐下。
  三人就这么等了六个小时,一直到天渐渐发亮。八点半开始,icu门口排起长队。每天上午九点起,家属有半小时的探望时间,所有人闷声不语,安静地等候护士发放隔离用品。
  原则上,每家只能派一个人做代表。然而让夏天梁签过通知书的医生看到他们,别过眼睛,当做没有发现。
  换好防护服进去,走到十二床,憔悴的小谢突然像变了个人,迎上去开朗道:“阿婆,是我呀。”
  床上的老太半夜经历一场急救,此刻眼皮颤抖。她暂时撤去了呼吸机,但说话困难,只是撑起嘴角,露出一个勉强能称为笑容的表情。
  小谢轻车熟路,用湿纸巾替她擦脸擦手,一边护理一边念叨,说今天外面天气格外好,太阳大得不得了,他骑自行车过来出了一身汗,看来离夏天不远了。
  在封闭的icu走道待了一晚,哪里知道外面天空是阴是晴,不过夏天梁和徐运墨均是点头,附和说对啊,特别热。
  替老人简单擦完脸,小谢又拿梳子帮她梳头发,接着说,自己刚和医生聊过,他们都说阿婆你情况好了很多,再坚持一把,讲不定过两天就好出院了。
  老太听了,眯起眼睛,嘴里发出喀喀的声音。
  怎么啦?小谢凑近她,只听见倪阿婆细微的吐息,“帮我个忙……”
  “当然好呀,要做什么?”小谢问。
  “帮我戴一戴……”
  病床被单下面,缓缓伸出一只枯骨般的手,缠满输液管,艰难地往上攀爬,直到摸到耳畔,倪阿婆指向自己头发,“戴在这里……”
  小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戴什么。老太像是有些失望,声音又弱下去,听不清楚了。
  年轻人登时焦急起来。他急的是自己搞不懂对方的想法,回头询问身后人。然而夏天梁也不明白,老人见他们迟迟不动,手指不断勾着耳边的头发,眼皮猛烈地颤动,仿佛随时会昏睡过去。
  无解中,徐运墨却忽然动了。他退一步,拿过床头一个红色的抽纸盒,撕下一片后飞快地叠起来。
  成品是一朵袖珍的纸做玫瑰花。他叠好,轻轻放到老人鬓边。夏天梁恍然,随即取过旁边的小镜子,举到倪阿婆面前。
  稀疏的白发开出一朵花来,老人咧开嘴角,又旋即失色,她低语,是谁呢。
  “这个人是谁,我呢……我又是谁呢……”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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