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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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远洲瞟了一眼沙发上的陈熙南。心想这陈大夫闭眼像尊佛,那睁眼就是魔。他二哥一个屁夹不住都悬挨收拾,还在这儿说得算呢。
  两人撕扯了半天,差点要打起来。又都不敢出声,只用气音吵吵,像一出默片喜剧。
  走了四五个回合,到底是余远洲妥协了。因为他发现段立轩已不是单纯的客气,而是赌上了某些奇怪的东西。好像自己要不留宿,就是不给他面子,不承认他在家里说得算,进而延伸为看不起他。
  留宿问题达成一致,余远洲去换衣服洗漱。出来正好看见段立轩在给陈熙南摘眼镜。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建议:“我背陈大夫去卧室吧。”
  “没事儿,我搁这儿陪他。睡你的去。”
  主人不休息,客人也不好意思先休息。余远洲又坐回沙发,轻声跟段立轩聊天:“这回看你身边儿有着落了,我是真高兴。”
  “你瞅我高兴,我瞅你闹挺。在美国有没有啥朋友啊?”
  “有一些。”
  “拉倒去吧。有朋友你还能大半夜给我打电话?不好呆就回来,二哥这儿随时欢迎。”
  余远洲深深看了他一会儿,苦涩地笑了笑:“要不是看你有陈大夫了,我还真不敢回来看。总怕彻底给你耽误了。”
  “你这啥话?感情就讲究一个缘分。”段立轩手肘拄着膝盖,摇着头嗐了一声,“该着咱俩没缘。”
  “二哥你还别嘴硬。有缘没缘,咱俩相处的时候,你也没这么自在过。”余远洲食指点着自己的眉心,模仿起段立轩蹙眉的表情,“瞅我的时候总这样儿,像瞅个大麻烦。”
  “胡扯。二哥没嫌你麻烦过。”
  余远洲没说话,低头看着茶几。淡黄色的小托盘,扔着层层叠叠的草莓叶。像日落图上的椰子树,温馨得情意绵绵。
  他又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这个家。
  陈熙南嫉妒余远洲。余远洲又何尝不嫉妒陈熙南?嫉妒他有一颗健全的心,能从人堆里挑出最好的那个来爱。
  俗话说鱼找鱼,虾找虾,土豆找地瓜。怎么自己偏像那老太太没了牙,专捡最烂的骨头阿巴阿巴?
  陈熙南一张嘴,满口都是情话。丁凯复一张嘴,满口都是獠牙。人俩是天造之和,他俩是瘸驴破磨。恨啊,斗啊。喊得雷声阵阵,势必要分出你死我活。可真到下刀的时候,又念起对方的好儿。就那么一点点,白粉儿似地嘬着。直到嘬成了鬼,也是不肯撒嘴。
  余远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觉得有几分发热。流泪的冲动哽上来,让他禁不住想要自我虐待。于是他选择用一种近乎难堪的方式,去把曾经和段立轩的暧昧全盘否决——自恋又自卑的人啊,在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幸福。
  “你别看我生了病,但眼睛还清楚。我是一个自恋的人。二哥也是。两个自恋的人组团打仗,出现点火花太正常。也许我的长相,曾让你有一点点动心。但那种动心一瞬就可以发生,不需要有任何的了解。至于后面你的那些付出,与其说是动心的延续,不如说是一种痛苦的情谊。或许还有一点男人的自尊,比如说不想输给…”余远洲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闭上眼。喉结大幅地震颤,好似在咽一根钉。
  段立轩看他状态不对,连忙拍他胳膊:“洲儿!哎!二哥家呢!不怕,二哥家呢!”
  余远洲没说话,抓着胸襟的手剧烈哆嗦。扥下的袖口处,露出赤红的割腕疤。像两条交错的蜈蚣,要顺着手腕钻进胸口。
  段立轩一看叫不醒,索性站到他跟前。俩手揪着他耳朵,大力地前后摇撼起来。一边摇还一边神叨:“忘了!赶紧忘了!唵嘛呢叭咪吽!”
  他腕上戴了个水墨方镯,哐哐凿着余远洲的颧骨。不知道是晃和凿哪个起了效,余远洲还真就清醒了。不仅清醒了,还表现得非常有求生欲。俩手在空中胡乱推着,几乎要喊救命:“二哥…停…二哥…呕!!!”
  段立轩听他干哕,这才停下手。扳着他肩膀上下打量:“好了?”
  “匀了。”余远洲仰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世界才停转。从提包里摸出药,接过段立轩递上来的温茶水。他不想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没等咽了药就续上刚才的话茬,“这回你有了陈大夫,回头再一想,估摸比我看得还真注。”
  段立轩不置可否地沉默了会儿,像是在思索。半晌后端起陈熙南的白瓷杯,喝了一口冷狗剩。微微点着头,承认了余远洲的说法:“你脑子是比我利索。”
  “不是脑子利索,是经历得太多。自己这么说可能有点那个,但我从小就不缺人喜欢。数不清收到多少情书,都写着余远洲我喜欢你。”余远洲指着自己的脸,强兜着两泡眼泪,“可喜欢我什么呢,无非也就是这身皮囊。世人都想要漂亮,我却够够的了。没有力量的漂亮,和孽障一个样!”
  段立轩左脚踩着沙发,下巴颏放在膝盖上。怜悯地看着他,惆怅地叹息:“人家都说红颜祸水。你这水没祸到别人,全祸自己身上了。挺板正一人儿,他妈的什么破命呢。”
  余远洲抽了张纸巾,叠了两折后摁上眼睛:“俗话说不破不立,这回我也算是掉到了谷底。没有好路走,心里头反而宁静。”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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