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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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三十六小时,竟能开这么多花?亦或本身就开了这么多,只是他不曾注意过?
  陈熙南走上前拍拍树干,又蹲下摸树根:“就这么栽,能活吗?”
  他脸上湿涔涔的,分不清是泪是雨。手电的强光融在他身上,像是一张曝光过度的、半透明的底片。
  “我跟回去现挖的。”段立轩说道,“现挖现栽,指定能活。”
  “那小小成树了。”陈熙南抱起膝盖,欣慰地微笑着,“以后这里开的每一朵花,都是小小开的。”
  说着,他忽然把脸迈进臂弯。浑身扑簌簌地颤抖,从双臂中发出一顿一顿的干噎:“二哥,灯,关了,吧。好,刺眼。”
  人眼从黑暗适应光明,只需不到一分钟。而从光明适应黑暗,却至少需要30分钟。
  潮湿阴冷的夜,斗篷似的披上来。段立轩蹚着泥浆走了两步,膝盖踢到了陈熙南的肩膀。
  他盲人似的摸找着他。濡湿的头发,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的肩胛骨。
  “乐啊,你愿不愿意听二哥…再跟你说两句。”
  “…呜嗯…”
  “人在这世上,就活个感情。只要还有一个人能在你身边儿,多难都能往前走。爸妈注定陪不了你一辈子,谁家都早晚有这么一天。但你别害怕,二哥陪你一辈子。你就往前走,想咋走咋走,遇到啥都别怕。你要哭,就跟二哥俩哭。等明儿到了医院,坚强点。挺大小伙子了,给你爸妈看个放心。好不好?”
  好不好。
  曾经,陈熙南对段立轩说过无数个好不好,把他当成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
  可如今他才发现,原来在他们之间,自己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段立轩是真正的哥哥,替他撑着要塌的天。搭在后脖颈上的那只大手,重得像一个热水袋。
  他奶猫似的叫了一声‘二哥’,扭身圈住段立轩的腰。一屁股坐进泥洼,伏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段立轩也哭了。抱着他的头,下巴贴在他湿淋淋的头发上。手掌从脖颈到后背,一遍遍地摩挲着。
  雨声在耳畔持续了很久,黑夜把周围的一切都放大了。
  两人像是刚长出来的两株植物,相生相缠。现实慢慢模糊,而那些往日最美好的回忆,人心中最纯真的情感,却像花草一样冲破地皮,在黑夜里沉默地燎原。
  第89章 风雨同舟-89
  段立轩曾说过,如果类比翡翠,陈乐乐就是玻璃种加帝王绿。
  陈熙南也的确没让他失望。尽管头天晚上嚎得像个孩子,但第二天坚强得像个汉子。没有丧气,没有指责,更不怨天尤人。
  坐在陈正祺的病床边,对着病历解释。瘤子长在哪里,有多大,牵连到什么部位,后期会有什么症状,承受什么样的痛苦。拿着临床肿瘤学会的治疗指南,对比着他的病情,把治疗方法逐字念给他。不隐瞒,不避讳,也不给虚幻的安慰。好像他不是陈正祺的儿子,而是他的主管大夫。
  恐惧来源于未知与逃避。站住脚,堂堂正正地面对。多了解一些,心里反而踏实。
  陈熙南足足讲了半个钟,把病历放到大腿上:“爸,你怎么打算。”
  陈正祺没回答,反而欣慰地对老婆道:“看咱家陈大夫,真能个儿。”
  许廷秀也点头:“乐乐长大了。你看他这个劲儿,像不像咱爸。”
  她说的是陈正祺的父亲。名叫陈景阑,生前是个中医。那个年代的中医,如果没钱开私人诊所,只能到大药房挂牌。这边医师施诊开方,那边病人按方取药。陈景阑在一家名为‘春和堂’字号的大药房坐堂,一干就是十五年。
  三层高的小楼,门楣上悬挂金边木匾。匾下一副对联,上联“地道药材货真价实”,下联“公平交易童叟无欺”。陈景阑坐在柜台后,手里总是捏着东西。不是笔杆,就是铜盘小秤。背靠着一墙百眼柜,抽斗上用金漆写满药名。
  他是个儒雅温和的人,讲话很慢。戴圆眼镜,穿蓝长衫。一双瘦白的手,指甲修得很短。每次抓药伙计用戳子称好药,包包儿前他总要亲自核对。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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