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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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恍若一声重击,哐一声把沙威勉强维持着的冷肃外壳敲得粉碎,他嘴唇抖了抖,半天只道:“我…”
  “您也知道监狱不是人生活的地方,”玛姬既然决心说下去,便无视他眼里的乞哀,“冉叔这么大年纪了,他得赤脚带着枷,天不亮就到船上做苦役,到夜深才能躺上干草垛,一天内只有两个黑面包吃…这就是您即将对您的救命恩人所做的事情,您将逼他重新回到地狱里。”
  沙威的呼吸不断地加重,甚至于痛苦地捂住了伤口,额头的冷汗一滴滴滚落,他的神思混乱到已经无法控制痛苦的呻吟。
  玛姬不由得咬住下唇,心里生怕他被这一通话说晕过去,这是沙威极可能出现的反应,这种把法律当作为人处世准则,顽固不冥的家伙,一旦心底仅存的那点良善与奉行的准则相违背,迫使他不得不在其中做出选择时,他将会痛苦得死去。
  于是玛姬小心斟酌着,找补了一句:“就算冉叔犯了错,可他为此受了十九年的牢狱,下半辈子仍然要小心翼翼、低眉顺眼的生活,这种惩罚对他犯的错来说已经足够严重了,况且他心底是善良的。”
  玛姬又强调了一句:“他心地是善良的,只是生活逼迫他不得不犯罪。听说在他做市长时您在他手下当过侦查员?”
  沙威低低应了声是。
  “那您也应该知道他为滨海特蒙伊的百姓做了什么,他在那里建工厂、建养老院、学校、医院,让女人有工作、老人有家可归、孩子有书可读…您心底也是善良的,因此我相信您看得见他做的每一件事,这些事情在您心底难道不算数吗?”
  玛姬一口气不带停说出长长一段话,险些喘不上气,吞了口唾沫才道:“实话实说,您不应该再以冉阿让过去的身份来评判现在的他,几十年过去了,他已经是另一个人,他的灵魂已经从污秽中走向光明,如果您抛开您积年累月的成见,您会发现他的心灵比任何人都要纯洁美好。”
  沙威愣住了,他呆呆地望着玛姬,理智让他想要反驳她的话,但话到嘴边,就被什么堵住了死的,噎得他满脸涨红,剧烈地咳嗽起来,半天哑声道:“…你闭嘴!”
  玛姬视线飞快往外瞥了一眼,才不紧不慢地上前为他拍拍背:“因为一个人卑劣的出身,或者是曾经犯的错误从而对这个人产生偏见,这都是人之常情,您不必为您的想法感到羞愤,沙威先生,也不必愧疚,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会把人分门别类:平民害怕自己受伤而躲避那些被分为坏人的人,这能有效规避危险;上流社会害怕地位被人抢夺而打压下层人,这样能永保社会长治久安;而那些从底层出身的,便仇恨自己所属的阶层,这也不是他们的错,社会如此。沙威先生,您父亲是苦役犯,想必您对此感触极深。”
  “你闭嘴!”沙威灰白眼底暴满血丝,大声嚷道:“这些人都是不可救药的,他们决做不出什么好事!就算我父亲越狱,我也照样逮捕他!就算我的救命恩人潜逃,我也不会以公谋私!对!以公谋私!冉阿让救下我,这是私人的事情,可对于社会来说,他仍然是个苦役犯、越狱犯,这是法律规定的,法律永远不会有任何错误,永远!”
  无论他叫嚷得多大声,玛姬如同大海般湛蓝的眼睛总是平静而宽和地望着他,仿佛能直穿他心里,看透连他自己也看不透的心思。
  “法律是会变化的,官员也会有过错。”玛姬轻声说,“当你犹豫是否要拘捕冉阿让时,就证明法律已经出现了错误,它对上流社会太过宽和,对下层社会太严苛,否则你根本不需要为此痛苦不安,因为法律条文会明明白白告诉你:‘严而不苛,宽而不纵,冉阿让先生无需为偷窃一根法棍被判5年徒刑。’”
  屋里骤然陷入一片死寂,沙威浑身发抖,只觉得额头热得发烫,他的胸膛急剧地起伏,嘴唇上下张合,无声呢喃:“不可能出现,不可能出现…”
  然而他直到玛姬走过来,俯身轻吻他的额头,低声对他说:“愿上帝能指导你。”后推门而出,都没能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
  玛姬轻手轻脚地把门掩盖上,捂住脸长舒一口气,她确信这番话下来,沙威是再也没脸找冉阿让麻烦,但她仍然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沙威会如何对待违背法律的自己,她已经尽力宽解,剩下的只能交给上帝。
  这时她才觉得腿脚发软,筋疲力尽,缓了一阵抬起眼,才发觉亚当和克利夫特都望着她。克利夫特的眼神快把她烧穿了,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她就算是再拒绝他,也会死皮赖脸地黏在她身上,这并未出乎玛姬的意料,毕竟她那一番话,同样也是说给克利夫特听的,能让他死心塌地最好,就算是不能,也会让他感动好一阵子。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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