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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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须臾间,天地水漫漫一片。雨水覆檐,折柳并辔。
  一人一席青衫踏白马,一手撑着油纸伞, 一手拉着缰绳,马匹缓缓行过烟柳巷, 朋客皆都如他一样, 撑着伞走在街道上。
  他就这么走着, 走过烟柳巷,来到了广庭湖畔。他将马拴在栓子处,而后跳下马,撑着油纸伞在湖畔来回踱步, 似乎在等着什么一样。
  “过几日这运河就走不了了,今日又是大雨连绵, 我这一船货该怎么办?”一个货夫身披斗笠,和那个人擦肩而过。
  不多时一阵脚步从烟雨朦胧处传来, 定睛一看才发觉, 这货夫身后还跟着一个货夫, 他提拉着步子, 缓缓跟上那名货夫的脚步。
  “能不嘛!下个月就太后生辰了,而且......太后这几个月特意修缮了一番燕州的旧宫阙。”身后的货夫说。
  走在前面那个货夫放慢步子,歪斜其头。他回头盯着身后的那个人, 特意等他跟上,和他并排走。
  货夫说:“旧宫阙?太后要去那里过生辰吗?”
  “啧。”另一名货夫砸吧着嘴,他有些不解,“话说这燕州和京城离得又不远,为何要大张旗鼓,非得要去燕州过呢?”
  货夫拍了拍另一名货夫的肩膀,示意道:“你可别乱说。萧太后算是一个记恩善仇之人,在上辽建立之初,她就宣布大赦天下,并且还给前朝那些名士立了碑。在燕州旧宫阙那,有一个府衙内,就立着一块‘生平碑’,挺大个儿呢!”
  “话是这么说,咱也没那个钱去看啊......”另一名货夫叹了口气,而后又加快脚步,从广庭湖畔离开了。
  那个人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脑海里一阵回荡着“生平碑”三个字。这二十年来,他每年都会回燕州的旧宫阙一次,为生平碑上的那些人放上贡品,祭拜他们在天之灵能得以永年,安其享乐。
  实话说来,他想到了在行州有一茶楼,整天烟火朦胧,人满为患。他有一个朋友就在里面当着说书人,既然下个月太后生辰,那么下个月燕州是生人勿进的。如此来看,这个时候趁着清明将来之时,拉着好友前去燕州的旧宫阙前的生平碑祭拜那些英灵,应当能避开那些人流。
  茶楼内部,说书人正站在台子上讲着故事。那语调有时欢快,有时低沉,沉郁顿挫的语调倒是把各位看官逗得哈哈大笑,当然在最悲催的情节,那些看官有的动了情,有的入了戏,甚至还会掉几颗宝贵的泪珠。
  “眼下,晏都宫内,燃火烈烈。这桓玄侯戚风明和厥缁萧飞鸿斗了几十个来回都分不出胜负,最终萧飞鸿抱着北明禁军统领郎谦谨的骨灰盒出来。这桓玄侯戚风明心怀愧疚和愤懑,硬是撑着伤,又和厥缁萧飞鸿斗了十几个来回——各位,您猜怎么着?”
  看官:“桓玄侯战败!”
  看官:“这桓玄侯这么英勇怎么会死在萧飞鸿枪下?”
  看官:“这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天命难违,事在人为......诶啊,扯远了,你且听罢。”
  说书人见状,抬起手凭空压了压,诸位看官立刻停止了讨论,转头又炯炯有神地看着说书人。说书人眼眶泛红,欲要抬唇说话,却被哽咽难下。这则故事说了二十多年,但每每说到这里时,他总会落泪。
  有些看官善意地递了个手帕给说书人,说书人接过手帕,对他们道了声谢,而后哑着声音,艰难地道:“如诸位看官所见,桓玄侯输给了萧飞鸿,而那写着‘明’字号的战旗,也犹如一片树叶一样,落在了桓玄侯逐渐发冷的身躯上。”
  他的声音伴着哭腔,又一下一下击打在刚进入茶楼的那青衣人身上。
  “落......落叶归根......”说书人说完最后四个字,将手帕还给那个人。
  而后,他抬起头朝着诸位看官鞠了一躬,而后他道:“七日后还是这里,评说《西厢记》!感谢诸位看官捧场!”
  人群向着茶楼的出口奔涌而出,有的人哭到不行,差点晕倒,又被几个人好心人背出来茶楼。有的人正和同伴交流着这段故事的感言。
  这二十年来,没有人知道这篇故事究竟叫什么名字。而知道这篇故事的名字者,只剩下三个人了。说书人就是其中一位,青衣人亦是,还有一个人,正流落天涯,不知踪迹。
  说书人换完衣服,就看见青衣人牵着一匹白马,在茶楼外对自己招了招手。
  青衣人说:“张锦容!”
  张锦容也看到那名青衣人,他向青衣人跑过去,而后青衣人递给他一把伞。二十多年过去,青衣人也不负当年那般年轻了,乌黑的头发有一些银色沾染,从远处看就像是未消融的白雪,就连青衣人那俊美的面庞,都攀上皱纹,显得苍老了一些。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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