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之上 第6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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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妆盒在惊慌中扫翻在地,累丝的步摇,漫天的流苏,翡翠的浓绿,珊瑚的饱红,依次递序,从繁复的衣衫上滚下,拽着杌子上的两个人儿,一起跌落在绒毯之上。
  相对坐立的凝视不足以分明攻守,玉体横陈的俯瞰才足以声明他对她的占有。冰冷的体温与炽热的手掌挤压着,清泠的目光与灼烧的欲念撕咬着。倒悬的灯烟,是已被两人弃绝的救命稻草。唯有沿着发间滴下的汗水,慢慢在沟壑中汇聚,化成一汪清流,可渡此劫。
  牢笼捕获了深藏雪山的狐狸,元澈的双手自是最好的捕兽夹,而目光则化作刀锋,意欲撕开这层狡猾的外皮。自眉心至下,他肆意地窥视,一寸又一寸,滚烫地匝着人。然而目之所见,尽是冷艳千色,尽是欲念万象,以及她与他无可逃逸的肌肤之触和神思摇荡。
  侍卫体贴的敲门声,撼动着这一方声色囹圄,虚像摇晃,声弦朦胧。恍然间,右锁骨下,一枚小小的金色花子一闪一闪的,跟随着主人身躯的起伏,轻轻地颤动。雪寒深冷,不足以化开花子上的胶,只好以其光作为诱惑,等待温热的救赎。鼻息与唇息渐渐探至,如暖风而袭,坚硬的鱼骨胶一分一分地变软,在渐重的阴影中完成了最终的妆点。
  “殿下……如何啊?”看着元澈孤身一人从熄灭灯火的屋内落寞走出,冯让便笑着问,既有同病相怜,又有幸灾乐祸。
  元澈将门掩好,正了正身子,谆谆教导着:“非礼勿视。”见对方并不相信,只好抬手指着身后,“换衣服呢,一会儿就出来。”
  果然,片刻之后陆昭从屋内走出,身上已换好侍中官服。袖袂轻垂,她的右手被轻轻执起,分寸拿捏,轻重缓急,无一不恰到好处。
  “走吧。” 黑夜的四面埋伏之下,欲念被一一抚平,理性重回人间。
  不远处的正堂,灯火通明透,黑压压的官服,挤挨挨的貂蝉,敌意与猜忌摩擦,世族与寒门暗战。而这些即将在他们的双手下一一抚平,一一灭杀。
  耀眼的荣光,他自生而有之。无尽的黑暗,她亦铸骨而生。而所有的一切,即将在这个杀气腾腾的略阳城内,相互攻伐,同时协作,一起目击每一次血肉的横飞,抑或是一起共睹每一场华丽的跌落。
  第152章 中书
  太子升座, 众人各自分列,彭通等陇西地方官员居左,而以陆昭为首及魏钰庭等人站右。元澈一向不好虚文, 议事风格简洁明快,彭通、刘庄、牛储等人主要将近两月来的布防条陈与安民详略奉上并陈述概要。
  如今距离停战结束仅有五日, 凉王元祐已重整精锐。内政上, 杜真等关中派独掌大权,凉州本土豪族受流民所扰,分崩离析, 而凉王趁机尽收其部,实力不容小觑。
  元澈听完, 反倒松了一口气,能不费一兵一卒将凉州本土豪族与凉王分化开, 已然超出预期甚多。得益于陆昭先前的计策,陇西、安定两郡吸纳的人口已十分可观。失地存人, 人地两得,失人存地, 人地两失。虽然陆归的安定也能得以自肥, 但这是国之大计,阳谋为大政。
  凉王既已失人,所剩不过兵锋而已。现下一场苦战免不了的, 如果不是长安有崔谅之祸,他现在只要能选好边将,就可以回都了。
  元澈象征性地收了尾:“这些时日有劳诸君, 若能先定西北, 来日收复京畿,指日可待。君父安危, 令孤寝食难安,只是西北各部不能即刻勤王。”
  军略布防并不是此次议事的重点,他既已归来,之后必然有所布置。魏钰庭先知雅意,也明白这些话由自己这个内臣来说更为合适,因此开口道:“殿下性仁孝,居大义,如今天子被崔逆禁锢长安,上违人臣之道,下违军令之威,若再令天子受戕,无异于自绝于众人而立死地。只是虽然天子尚可确保无虞,但各路勤王之师也应有所准备。臣等请太子暂立尚书、中书两省于外,上奉正名,下令群臣,以匡社稷。”
  此语一落,下首一片附和之声。
  彭通也出列谏言道:“立两省迫在眉睫,臣请殿下下诏各方,令安定、汉中、洛阳、冀州、荆州、并州等刺史、督护遣使商议。”
  听完彭通所言,魏钰庭忽然补充了一句:“三辅等地,殿下是否也要考虑让各郡遣使?”
  彭通看了看魏钰庭,关于是否将三辅等地的关陇世族纳入行台,对于凉州世族和寒门来说,都是不愿见到的事情。因此在自己提议各地遣使的时候,刻意忽略了三辅地区。如今魏钰庭贸然补充,倒显得是自己不肯容关陇世族入驻行台一般。
  实利尽入其手,恶名却要由自己来担。彭通内心冷笑,旋即道:“殿下,非臣刻意贬抑关陇。先前魏詹事曾与臣言,祝督护曾与崔逆首谋陈霆兄弟有故旧之宜,应暂避行台任事。臣便想,崔逆早先便为贺氏所引,行此悖逆之举,而三辅地区尽为贺氏党羽,也应谨慎防范。”
  祝雍久在宦海浮沉,听完彭通所言,立马会意,不仅不怪罪魏钰庭,还忙为其辩白道:“殿下容臣禀明,此事绝非魏詹事妄动肝肠,臣与先丞相有些旧谊,故平日也与陈霆有所来往。如今崔逆势大,臣不敢自辩,唯愿来日入京平叛,能捐此老迈残躯,如此方能不负先帝之恩,不负先丞相之栽培。”
  “人有蹇步,路有穷途,乱臣自废其本,志士惟忠惟义。”望着眼前这一场嘴舌官司,元澈先将祝雍压了压,“祝老能有此心,切勿以此为忧。”
  魏钰庭被两个老家伙一唱一和,也颇为尴尬,借此机会连忙将话题撇开,进而转向站在他前方的陆昭:“侍中既从关中来,不知于此可有教诲?”
  魏钰庭明白,他和彭通再怎么吵都是小失小得,关陇世族如今真正的话语权,其实在这位陆侍中的手里。而太子作为中间的平衡者,于情于理也不会枉顾她这一方的意见,既然这样,还不如让陆昭自己说出来。
  陆昭闻言后面向太子,正色肃容道:“行台建立下诏各方,但所行亦有缓急,如今财力物力均有限。行台方面应先着手于洛阳、汉中两地。如今王叡为渤海王相国,殿下与渤海王各据西东,应先在此二地下诏命,定尊卑,勿使两地各行其是。洛阳前朝故都,汉中二帝之兴,想来早已人才济济,可供殿下驱使,共商国是。”
  洛阳、汉中,这两个地方的政治意义远要比元澈所在的略阳要大的多。先确定这两方的名分,相当于为日后平叛以及调动各方的话语权,定下一个大基调。更重要的是,也可以防止大量的关陇世族外流。
  对于关陇世族,陆昭这番话一个字都没有提,却无一不在警醒所有的人,如果关陇世族最终不能为行台所用,那么来日渤海王高举义旗勤王,汉中与长安与之遥相呼应,那么略阳将承受无以伦比的重击。此时,任何厚此薄彼的动作,对于与关陇世族交好的陆家没有什么,但很可能会让在场的其他人再无来日。
  此时,陆昭连魏钰庭看都懒得看一眼。她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地在薛贺之争中行走,一家人赌上性命来参与那场长安宫变,就是为了拿下关中话事权,回来和陇西、寒门各方明牌。在人数和本土势力上,乃至于太子的政治倾向上,陆家原本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但是现在为什么掌中书印的只能是陆家的人?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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