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辱(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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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大雨瓢泼,倾洒在广阔无垠的昆明湖面上,激荡起千层的浪花来,湖面上很快就起了雾气,弥漫在颐和园的青山绿水间,潮湿与阴冷掩埋住了园中的一切生机盎然,寒冷也随着弥漫的雾气而弥漫开来,令此刻的颐和园中只剩下了肃杀与寂寥。
  载潋瞧见眼前又来了一列小太监,她听不清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只有恍惚中看到的狰狞嘴脸,他们不知疲倦地掌着自己的嘴。她此刻跪在地面上,瓢泼的大雨早已将她的妆发都打散了,膝盖因跪得麻木,早已都没了痛感,只剩下脸上不断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
  载潋看见新来的一列小太监换下了方才掌自己嘴的一众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将手抡圆了往自己脸上扇,载潋被新换来的小太监扇了一个跟头,摔倒在雨里久久爬不起身来,她从前因在雨里罚跪而落下的腿疾现在又发作起来,膝盖生疼而吃不住力气,她撑着身子才好不容易费力地重新跪起来,可膝盖一用力却又钻心地疼起来。
  小太监见了载潋的样子也忽然心软起来,他想到往日载潋在宫中向来宽和待下,对宫里的太监也一律称作“谙达”以示尊重,从未凌驾于他们之上,颐指气使。
  可他知道自己是太后的工具,是不能有心的,于是紧紧闭起了眼睛,麻木地又抡圆了胳膊,狠狠朝着载潋的脸扇下去,周而复始,从未停歇。
  小太监嘴里还不断重复着上头吩咐下来的话,“你认不认错了?是不是说错话了,以后还敢不敢了!......”
  小太监闭着眼不断吼着这几句话,手臂抡圆了打载潋,才好让师傅看见了满意,才好回了话让太后满意。可他却忍不住眼睛里的眼泪,他每打载潋一下,都能感觉到载潋脸上的滚烫,直到他微微睁开眼,才瞧见载潋的脸已经被打肿了,嘴角还淌着血,他忍不住跪倒了在地,对着载潋哽咽道,“算是奴才舍命求三格格了,您就认个错儿,说一句自己错了真有那么难吗?奴才都看不下去了。”
  载潋眼里也漾着泪,她用手擦去了嘴角边的一点鲜血,忍着痛对眼前的小太监笑道,“你不该同情我的,你就不怕被我牵连吗?”
  那个小太监忍不住地哭,他抽泣着道,“按理说格格您是主子,我们是奴才,哪里轮得到奴才同情可怜您,可奴才...看不下去,奴才知道三格格是个好人,奴才也不想看三格格受苦!”
  载潋心里感动,因为这个和自己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能舍着命对自己说这些话,可载潋并不能对他多解释些什么,便只推远了他道,“你要是看不下去了就换别的人来,到底是你完了你的差事,旁人挑不出你的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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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太后倚靠在乐寿堂温暖舒适的偏殿暖阁里,看着李莲英逗眼前的一只鹦鹉取乐,她挥手命崔玉贵开了身后的窗子,隐隐约约能听见外面传来太监掌载潋嘴时大吼的斥责声。
  太后每听一声巴掌声,就感觉心里对皇帝的怨愤释放一分,她今日打的哪里是载潋,她打的是所有为皇上说话的人。
  荣寿公主今日本因头疼脑热,才没跟着太后游船的,此时听了载潋挨打的前因后果,也顾不得自己还在病中,便从乐寿堂的另一间偏殿里匆匆起身,也顾不得打伞就往太后休息得暖阁里跑。
  荣寿公主身边伺候的丫鬟忙跟出来给公主撑伞,着急劝道,“公主,太后今儿是罚三格格,三格格顶撞了太后,本也是该罚的,您还在病中呢,这事儿与您又没有干系,您又何苦去得罪太后啊?”
  荣寿公主提着身下的旗装,努力不让雨水将衣服打湿了,她根本顾不得许多,便一路往前跑,回了一句道,“你懂得些什么!皇额娘哪里是单单罚载潋,是皇额娘因开战的事不满皇上,拿载潋开刀而已!”
  公主身边的丫头也知道,天下人都怕太后,可唯独自己的主子——荣寿长公主,是连太后都会疼爱忍让几分的人,便也不过多去拦自己的主子了,便一路撑着伞,跟着荣寿公主进了太后的暖阁。
  荣寿公主才进暖阁,身上淅淅沥沥落下些水珠子来,她站在门口尚未喘匀了气,太后便抬眼瞧见了她,忽惊喜道,“闺女怎么过来了,头疼得好些了吗?”
  荣寿公主松开了自己手里紧紧攥着的旗裙,急走了两步跪到太后面前求道,“皇额娘,女儿是没瞧见载潋顶撞了您,可女儿也大概都听说了,女儿求您宽恕了她吧,她为的是皇上,是没有坏心肠的!就算她说了些什么有关江山社稷的浑话,是她不该妄加置评的,您就当她不懂事儿吧!女儿求您看在醇贤亲王和福晋的份儿上,就宽恕了她吧!”
  太后一时被大公主说得气短,一阵阵只感觉眼前发晕,她没想到自己疼爱长大的闺女竟向着顶撞了自己的载潋说话。
  太后缓了半天才吼出一句来,“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今儿她竟敢质问我,难道不想看着大清再现康乾盛世之貌吗,你说她居心在何?是想要当着一众亲贵驳我的面子,指责我不顾江山社稷了吗?你知道些什么,就到我面前来浑说!”
  大公主跪在地上连连摇头,哭求道,“女儿明白皇额娘心里的苦,今年适逢您六旬万寿,您不愿国家陷于战事,皇上却与日宣战,可是皇额娘!与日开战是不得不为,女儿不懂前朝政事,却也希望皇额娘您能体谅皇上苦心啊。”
  太后听了荣寿公主的话,被气得目瞪口呆,她从未想过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养女竟会说出和载潋如此相似的话,载潋是一心为了皇上她自然知道,可她不敢相信,连荣寿公主都会一心向着皇上。
  太后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了公主,她气得不想再看她,便吼着叫崔玉贵送公主回去,气道,“如今是连我的儿女,我的侄子侄女儿都要站到我的对立面上来了,好啊...好!你们都走,我谁也不想见!”
  崔玉贵连劝带请地将公主送出了门,又挥手叫来一群小太监来将公主送回了她起居的暖阁,看着公主的暖阁关了门,才算放下了心进去回话。
  崔玉贵进去时正瞧见李莲英躬着身子在太后身边劝她息怒,崔玉贵便悄悄地站到了李莲英的后头,他方站稳了脚,忽听太后冷冰冰的话吩咐自己道,“既然都考虑皇上为难,那我也不做那个让人人都记恨的坏人,你去给你万岁爷请个安,把载潋挨打的事儿透给他,我倒要看看,她们一个两个的,为了皇上连死都不怕了,能不能换得皇上为他们说一句话。”
  李莲英多年来贴身伺候太后,自然最清楚太后现在在盘算什么,他知道太后想要打击皇上,想让皇上知道了载潋挨打的消息赶过来,陪着载潋一块儿受辱。
  李莲英老道地在太后跟前儿赔笑道,“太后,奴才倒是觉着,就算万岁爷知道了,万岁爷也不一定会管这事儿的,毕竟现在万岁爷才刚下旨与日本开战,正是朝政繁忙的时候,本就无心顾及其他琐事,更何况奴才听说,万岁爷为了朝上的事儿,连怀有身孕的珍嫔都不大想见了。”
  太后阴鸷地一笑,“正是因为皇上不爱管这些琐事,才更要让他知道。让他来瞧瞧,他的好妹妹,是怎么给他乱上添乱的。”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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