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辱(4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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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玉贵按着吩咐,去提了几盘冰糖煨燕窝放进了紫檀木镂空入凤手提箱盒里,准备着提去玉澜堂给皇帝请安。
  崔玉贵到玉澜堂时,只瞧见玉澜堂两侧的霞芬室和藕香榭都闭紧了殿门,唯独剩正殿玉澜堂的大门还敞着一道缝隙,留王商和寇连材两人在外边伺候着。
  王商见了崔玉贵过来,忙撑了伞上前迎接,笑道,“二总管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太后有什么话要传?”崔玉贵也含了笑,忙回道,“太后没什么要紧话要传的,就是担心万岁爷龙体,叫我过来送些滋补的燕窝来。”
  王商连连跟着点头,请着崔玉贵往里头走,道,“既是这样,二总管您快请吧。”
  崔玉贵进了玉澜堂后,只瞧见珍嫔坐在皇帝的身边伺候着笔墨,皇帝则一直奋笔疾书批着手里的折子,两个人未曾交谈过一句,殿里安静得令人窘迫,只时不时传来两声皇上的咳嗽。
  殿里的寂静忽然令崔玉贵不知如何开口,珍嫔一早看见了崔玉贵进来,她见皇上只顾着手里的折子,许久都不理财崔玉贵,便提醒皇上道,“皇上,太后身边的崔总管来了。”
  载湉也没有抬头,只用余光瞥见了崔玉贵,便开口问道,“崔谙达今儿过来,是亲爸爸有话要传么?”崔玉贵忙得跪下行礼问安,磕头道,“奴才崔玉贵给万岁爷请安,恭请万岁爷圣躬安康。”而后才起身提了紫檀木提盒来,放到了皇上的案上,笑道,“回万岁爷的话,太后没什么话要传,就是担心您龙体,叫奴才来给您送点滋补的冰糖煨燕窝来,让您休息时用了。”
  载湉仍未停下来看崔玉贵一眼,仍旧看着折子,只淡淡道,“朕知道了,你放着吧,回去替朕谢亲爸爸关心,亲爸爸她一切都好吧?”
  崔玉贵见自己的机会来了,忙假意无心提起道,“太后好着呢,除了担心您倒没别的什么了...就是今儿游湖的时候,叫醇王府三格格气得不浅,不过这会儿三格格正跪在雨里头挨着打,太后气也就消了。”
  崔玉贵见皇上手里的笔忽地就停了,他眉头紧锁,猛地抬头起来看着自己,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亲爸爸她为什么要罚载潋?!”
  崔玉贵忙躬下身子回话,“回万岁爷的话,您下旨宣战,太后本就只是担心罢了,三格格却偏偏当众说出一堆什么有关江山社稷的浑话来,还有意指责太后不顾祖宗基业,才惹得太后发这么大火儿的!”
  崔玉贵见皇上刚听到这儿就已乱了心神,眼神流转呼吸加速,连坐立都难安,便藏了笑意道,“万岁爷您若无事,奴才就跪安了,至于三格格那儿,本没什么大事儿,太后气已经消了,您日理万机定要注意爱惜龙体,千万别冒着雨出去了!”
  崔玉贵跪了安就要走,却被载湉一声喝住了问道,“你告诉朕,载潋在哪儿呢!”
  珍嫔听了这话只感觉心底拔凉,她知道皇上要去找载潋了,她想着自己怀着皇上的骨肉,想见皇上一面尚且要等那么久,可载潋是因为自己的冲动而顶撞了太后,却居然能让皇上暂且放下手里的政务,不顾病体沉重冒雨去找她。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委屈、妒忌与心酸,竟都如这窗外的大雨,缠绕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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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潋此刻还跪在雨里,眼前来掌自己嘴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她仍旧不肯向太后认一句错,因为她没有办法说自己错了,若承认自己错了,便是向太后认了皇上是错的。
  载潋看见自己嘴角淌出的血与瓢泼的大雨混在一起,被冲刷在地,最后又顺着雨水流走,她的左右脸颊都被扇得生疼,可她仍旧不想屈服认一声错,因为她不为了自己,是为了皇上。
  载潋忽听见自己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她以为又是来接替掌自己嘴的太监来了,便完全没有过心,最终却听见是皇上的沙哑的声音传来,“你们给朕住手!再敢动一下,朕一定要了你们的脑袋!”
  载潋看见自己眼前的一群太监全都跪倒在地,叩头不敢起身,她听见是皇上的声音,忙转过头去看,却又立时转回了头去,她怕自己青肿流血的脸会吓着皇上。
  载湉却顾不得那么多,他来不及穿一件外衣,只披了件敞衣出来,此刻也全都被大雨打湿了,他蹲到了载潋的身边,疼惜地摸了摸她青肿的脸,愤怒与不解充满了他的心,他心痛地问载潋道,“潋儿,你胡闹些什么!为什么要顶撞太后,你以为你在这儿罚跪挨打,朕能安心处理政务吗?!”
  载潋方才挨了许久的打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现在瞧见皇上拖着病体来见自己,不禁痛哭流涕,她脱下自己身上穿着的一件湖蓝色亮地纱褂来,披在皇上的身后,希望它能替皇上遮盖住一片无雨。
  王商和寇连材此刻才撑着伞追赶上来,忙替载湉遮盖住一片无雨,载湉却气愤地一把推开了王商,他站起身来,也拉着载潋站起来,载潋却因为腿上已经跪得彻底没了力气而站不起来,载湉便用手揽着载潋的腰,扶住了她,让她站稳。
  “朕带你去见亲爸爸,你既顶撞了她便去认个错,她不会再跟你计较的,你何苦要这么执拗,害自己在这儿受苦!”载湉领着载潋便要向乐寿堂走,载潋心里感动得紧,她知道皇上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才顶撞了太后,或许只以为是细碎小事,可皇上现在却能为了保护自己,在百忙之中抽身出来处理自己这样的“芝麻小事”。
  载潋挣扎着不肯跟载湉走,她甩开了载湉的手,喊道,“皇上,求您原谅奴才不能跟太后认错!是打是罚奴才没有二话,自己一人受着便是了,不用皇上来担心我!”
  载湉因在病中,又淋了雨,此时被载潋一番话气得连连咳嗽,他上前去又抓住了载潋的手,质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不肯认这个错?又到底为什么顶撞了太后!”
  载潋笑着退了两步,她的膝盖旧伤又隐隐作痛起来,现在便是站也站不稳,她想告诉皇上为什么,可若说是太后为了自己的六旬万寿而阻碍大清与日本宣战,只顾自己享乐,那便是质疑诋毁当今的皇太后,那是大不敬的罪过。
  载潋细想了想,便淡淡笑道,“皇上,奴才自知,朝政大事本不该是奴才置喙的,可奴才能明白您决心与日本开战的苦心。奴才知道,您自亲政以来,夙夜匪懈等的就是这一天,您想重振大清旗鼓,您想重塑大清盛世之貌,您如何能对一个蕞尔小国放任屈服呢......”
  载潋努力让自己不断颤抖的腿站稳,而后才又说道,“皇上,在与日开战这个问题上,太后的态度您是最清楚的,奴才...就是因此才顶撞了太后......奴才自知妄评朝政大事是万死,顶撞了太后更是万死,但求您恕奴才不能认这个错,因为奴才若是认了,那便是认了皇上是错的。”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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